幻夢星辰

13

華美的室內、悠揚的音樂，從未見過的景色在褚冥漾眼前出現，雖然剛開始感到很新鮮，但是隨著待著時間越久，這種新奇的感覺也逐漸麻痺，甚至厭煩。
在這華美的包裝下，褚冥漾看到的是人類最為真實的醜陋貌。
周圍所有官員虛假諂媚的笑容讓他感到一陣噁心，但在同時他也深刻感受到周遭友人的厲害之處，能在這爾虞我詐的圈子中生存下去，實在不簡單。
視線悄悄地移到稍遠處、人潮最擁擠的地區，褚冥漾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停在位在人群正中央的人身上。
「冰炎殿下，很高興能夠見到您……」
「冰炎殿下……」
「冰炎殿下……」
看著被眾多官員以及濃妝豔抹的女性圍繞並且無法逃脫的冰炎，站在角落躲避眾多人群觀看的褚冥漾覺得對方有些可憐。
不過轉念一想，褚冥漾其實也沒太大的訝異，畢竟對方不只皮相好，更是一國之王，哪家的女孩只要攀上他，未來一定是讓人羨慕又忌妒。
悄悄地揚起一抹諷刺的笑容，褚冥漾感到胸口一陣抽痛，背在身後的手微微握成拳。他不願現在的醜陋貌被其他人看到。
也許在場所有人之中，他的心是最骯髒的。
快速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後，褚冥漾踏出原先躲藏的柱子後方，剛好對上遠方藥師寺夏碎找尋的眼神。
看到對方鬆口氣地帶著笑容大步走了過來，褚冥漾只得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對方。
「褚，這個給你。」
從餐飲區走回來的藥師寺夏碎將手中一個精美的小蛋糕遞到褚冥漾的面前，一時之間無法反應過來，但在快速回神後，褚冥漾漾起甜甜的笑容。
而這一抹簡單的笑容很成功地激怒到遠處無法脫身的冰炎。
微微側過頭，清楚地看見冰炎額上不斷跳動的青筋，藥師寺夏碎露出一個過分愉悅的微笑。「褚，我們到旁邊的位置去。」
環著褚冥漾纖細的腰，藥師寺夏碎將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縮減為零，並親暱地在對方的耳邊告知。在褚冥漾答應後，理所當然地摟著懷中的人兒往宴會旁的座位區移動。
這短短的過程中，夏碎嘴邊的笑意越發越濃，原因無他，只是某人的怒意更加高漲而已。
隨意找了個角落坐下，褚冥漾和藥師寺夏碎肩抵著肩，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覺得這裡怎麼樣？」
沒有看向褚冥漾，藥師寺夏碎的眼神停在遠處那被眾人圍繞的自家弟弟身上。平時總是充滿笑意的紫眸此時充滿清楚易見的溫柔。
「很好，但也很糟。」
淡淡地說出最中肯的感觸，褚冥漾戳了一小塊蛋糕送入口中。
很好，是因為有這些好友在身邊的陪伴。
很糟，是因為這險詐的圈子令他作噁。
明白褚冥漾意指的是什麼，藥師寺夏碎笑而不語。
其實他一直都知道，真正的褚冥漾不如外表那樣簡單，甚至可說有些複雜。
也許是因為待在謎街那種地方造成這樣的他，不過即便如此，還是不損他給人的溫柔感覺。
「不過，瑕不掩瑜吧？」笑著反問，藥師寺夏碎收回視線，厭惡的情緒閃過眼底。
「是啊。」知道那情緒是為何而來，褚冥漾眨眨眼睛，將盤子交給伸出手的夏碎，嘴邊的笑容異常甜美。
但卻不是那麼真誠。
兩人同時站起身，往稍微明亮的地方走去，跟在兩人身後的，是一連串清脆的腳步聲。還來不及猜測距離還有多遠，帶著一群濃妝豔抹、打扮花枝招展女性的眾多官員便走到他們身旁，將兩人圍繞住。
「藥師寺少爺，小女在之前聽聞過您的事情之後特地想要來見見您……」
「藥師寺閣下……」
沒有因為這突然的情景而受到驚嚇，褚冥漾順著夏碎搭在腰上的力量，側過身輕輕地靠在對方肩膀上，浮現在嘴邊的是甜美且嬌羞的笑容。
但這笑容卻刺痛了所有來推薦自己的女孩，凶狠的眼神直直地刺在褚冥漾身上。
記憶與現實交錯，他想起以前在寒月樓遇到的事情。腦袋一陣渾沌之際，他不由自主地拉住夏碎的衣服，原先就不是那麼紅潤的臉色此刻更加蒼白。
查覺到褚冥漾的不對勁，夏碎心底有些著急地想要快速脫身，但是前來搭訕的人群卻不減反增，讓他感到更加焦躁。
雖然這場宴會大家所關注的是身為一國之王的冰炎，但是眾人所物色的不只有他，還有他的左右手，藥師寺夏碎和雪野千冬歲。
除了好友圈以外，沒有其他人知道後兩者之間的關係，所以不斷地藉由今天這個機會想要將自己的女兒推銷出去，好讓自己未來飛黃騰達。
所以藥師寺夏碎和雪野千冬歲才會各自找了褚冥漾和米可蕥作為女伴，來減少這情況發生的可能性。
但是很明顯地，成效不佳。許多人還是執意要將小孩當成商品推銷出去，不管對方的身邊是否有女伴。
雖然現在他們身邊的女伴並不是他們真正的伴侶就是了。
但是還是令人感到不快。
正當眾人推擠時，一旁的褚冥漾被不知道被誰撞了一下，重心不穩的他在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就往後倒去，驚呼聲還沒有發出，從頭到尾都沒有鬆手的藥絲寺夏碎就微微施力，將他帶回懷中。
鼻子撞到結實的胸膛有些發疼，褚冥漾忍著差點掉出的眼淚稍稍抬起頭。
然後看到對方眼底明顯冰冷的眼神。
「不好意思，我目前無意結婚。」
微美的笑容宣布著殘酷的話語，所有圍在夏碎身邊的人都驚愕地看著突然變得不像「藥師寺夏碎」的他。
沒有理會背後那些呆愣住的人群，夏碎攬著褚冥漾走向宴會正中央的場地。
恰巧，第一首樂曲響起。
「美麗的小姐，請問我有這個榮幸與你共舞嗎？」
彎下腰、執起褚冥漾略小的手掌，夏碎露出完美的微笑。
「嗯。」
得到允諾的他，輕輕落下一吻在褚冥漾的手背上。
在舞池裡優雅地旋轉，褚冥漾的視線與也在舞池中的冰炎突然相對到。
看到對方溫柔地帶著懷中的女孩共舞，褚冥漾的笑容有些僵硬。
不可以。他告訴自己。不可以讓冰炎發現你的心情。
所以，他將額頭抵在夏碎的胸前，像個鴕鳥般對遠處的景象視而不見。
長長的髮絲垂落下來，沒有人可以看到他現在的表情。
而也只有褚冥漾本人知道，現在，他的表情是多麼難看。
忽略左胸口處的鈍痛感，他用力地眨眨眼，跟著夏碎的腳步不斷旋轉。
嘛，這樣，一切就都可以結束了。
低著頭、髮絲下，嘴角揚起苦澀的弧度。但在最後的音符落下後，抬起頭、依然是一貫溫柔的笑容。
不想再繼續待在這裡，褚冥漾請求夏碎帶他離開。
夏碎也沒有多問什麼，只是和不遠處的千冬歲打了個手勢之後，兩對、四人便結伴離去。
婉拒好友們的邀請，褚冥漾獨自一人回到黑館、自己的房間。
將房門上鎖之後，他無力地延著門板滑下。
最後蹲在地上，發出壓抑的低泣聲。
其實他早就知道，他和他是不可能有結局的。所以，他從來沒有想要把自己心情說出來的想法。
只不過，當他看到如此相配的兩人，心裡還是覺得很難受。
啊，果然，還是自己太懦弱了。
擰著胸前的衣料，褚冥漾用力地吸氣、吐氣，似乎這樣做，胸口的難受就會減輕一些。
不過，這樣也好。
腦中的畫面徘徊不去，褚冥樣勾起淺淺、發自內心的笑容。
只要他幸福，要他多麼難受都可以。
只要他幸福。
這是他唯一的祈願。
因為他啊，是絕對不能站在他身邊的。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