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清晨第一道曙光落下,刺眼的陽光透過略顯透明的薄紗窗簾折射入室內。
睡在靠窗位置的冰炎難受地顫了顫眼皮,稍稍掙扎一番後,才睜開還未聚焦的紅眸。
尚未清醒的腦袋第一個感受到的是昨夜宿醉的疼痛感。側過身,將臉埋在棉被和枕頭間,打算破例稍稍賴床一下的他在寢具染有的氣味盈滿鼻尖時瞬間翻身坐起。
紅眸中的迷濛已不複見,警戒的神情令人不寒而慄。
巡視這既陌生又熟悉的房間,冰炎已然清醒的腦袋知道這是黑館的房間之一,但卻不是自己的。
感覺這房間內的氣息很是熟悉,冰炎不自覺地放鬆緊繃的肩膀,身體的疲憊感也陣陣傳出。正當他訝異自己的反應時,房門也被開啟。
房間的主人正端著一個白色餐盤站在門外。
玄黑的眼眸流露出些微訝異的神情,但下一秒就被一貫的笑容給掩蓋住。
雖然時間短暫,但冰炎還是發現。但是他不明白,亦無法反應。
「早安,身體還好嗎?」走進房間並且關上木門,褚冥漾揚起微笑詢問。
「還好。」宿醉的頭痛讓冰炎不是很舒服,他習慣性地皺了皺眉,沒有再多說。
「是嗎。」不想,亦或是沒有什麼話題可再開起,褚冥漾走近冰炎,將餐盤放到床邊的小圓桌上。「聽夏碎大哥說你今天早上還有工作要做,你就委屈一下,在這裡吃完早餐吧。」
看著冰炎面無表情的樣子,褚冥漾輕輕嘆了一口氣,然後伸手拿起桌上裝著透明液體的玻璃杯遞給對方,「這是糖水,喝了會覺得舒服一點。」
看著褚冥漾遞過來的杯子,冰炎沒有出聲地接過,但卻沒有喝下。
紅色的眼瞳緊緊地盯著褚冥漾看。
「冰炎?怎麼了?」
看到對方怪異的舉動,褚冥漾不明所以,以為對方是因為身體不適,正當他想要伸手探探對方額頭溫度之際,手臂就被對方緊緊扣住。
還未反應過來就被對方強行拉近彼此距離。兩人的距離就連彼此的吐息都感覺得到,盯著近在眼前的鮮紅眼瞳,褚冥漾頓時呼吸一滯,無法動彈。
「你怎麼了?」
沒有回答褚冥漾的問題,冰炎將相同的問題丟還給對方,看到對方眼中自己的倒影,冰炎的眼瞳猛然收縮。
因為他看不到裡頭、原先應有的情緒。
但當他想要再仔細看清楚時,那深色的瞳已不如他方才所見的冰冷死寂,而是像平常一樣,宛如流動的水。
溫柔又包容。
「沒啊,怎麼了。」
探上冰炎的額頭,褚冥漾在確定對方沒有發燒或是其他不是症狀之後便往後退開,將彼此的距離拉至正常。
看到對方臉上的笑容,冰炎不知為何感到有些焦躁,正當他想要再度拉住對方時,褚冥漾卻往後退,避開了他伸出來的手。
「我和安因賽塔還有約,先失賠了喔。」
在冰炎還來不及抓住那股異樣的感覺時,褚冥樣就飛快打開房門離開,冰炎伸出去想要挽留的手抓到的就只有流動的空氣。
「該死。」
扶著微微抽痛的腦袋,冰炎不悅地低聲咬牙咒罵。
看了房內一圈,內心的煩躁感又大大提升,簡單到有些貧脊的室內,讓他心中的不悅感快速膨脹。
他知道,其實褚冥漾不怎麼喜歡待在這裡,他可以從他不自在的眼神和肢體動作中察覺出來。
但是他卻強行忽略。
因為他認為,只要待久了,是他的就會是他的。
說穿了,就是童年那顆害怕孤單的心又開始作祟。
在他的記憶中,他的父母和北方的大國││闇冥國││的前幾任帝王是好友,那時候他們一家和闇冥國的王相交十分友好,三不五時就會去對方國家坐坐。
但是他們的友誼和所有的一切,都因為另一個男人的存在而毀滅。
而造成今日這種局面的理由就現在來看竟是如此可笑││僅因為他們分別流著妖師和精靈的血脈。
雖然今日種族歧視已不如過往嚴重,但仍舊存在。
尤其是妖師這種萬惡的種族。
會懼怕會厭惡的原因只是因為妖師一族有著特別的能力,言靈。
據說在好幾千年前,妖師和精靈雖然不至於對立,但絕不會相處在一起。
他們,一個是世界之白,一個是世界之黑。如此對立的種族,是無法共存的。
但在時間的流逝,各種族的繁衍下,當初所有種族所帶有的能力已經隨著不斷混血而淡去。
精靈不再長生,妖師不再絕對。
雖然到現在妖師一族特有的能力已經逐漸消失,但是他們所擁有絕對言靈的強大力量仍根深蒂固在其他種族的血液裡。雖然淡去,但他們仍舊感到畏懼。
原本以為兩族會這樣相安無事地一直相處下去,但是和平卻被突然冒出的一個男人破壞。
多年前,那個身為鬼族的男人企圖拉攏當代最強妖師,藉由對方的手傷害和妖師最親近的精靈友人。鬼族希望藉由這件事讓妖師和精靈再度反目。但在鬧劇的最後,妖師並沒有站到鬼族那一方。
因為在最後的最後,殺了精靈的妖師知道了鬼族一手策畫的局的真相。
帶著所剩不多的族人返回自己的國家。最強的妖師詛咒他所有的後代不會再跌進鬼族的圈套,再也無法傷害精靈後代一分一毫。
直至死亡,妖師都是抱這愧疚、懺悔的心情。
即使如此,其它種族仍對妖師抱持著濃強烈的敵意。
自此,妖師與精靈不再友好。其後代最多的闇冥國與冰燄國也不再相交。
雖然看清了這段歷史,明白它只是個鬧劇,但在冰炎眼中卻不盡然。因為故事中那個和妖師友好的精靈,就是他的父親。
說什麼,他都無法把這段歷史單看成一段故事。
牽扯在其中的情緒已經太多太多了。
閉上眼,冰炎將這段回憶壓回記憶深處。
其實,他曾私下猜測褚冥漾的身份,且不下一次請人去調查,但終究沒有音訊。
到最後,冰炎只剩一個願望,他希望褚冥漾不要是闇冥國的人。不管出生哪裡,那裡是冰炎最不能接受的地方。殺了他父母的兇手一族,他說什麼也無法接受。
就算那是自己所愛的人,他仍舊感覺背叛。
背叛已逝的家人。
穩定有些浮躁的心情,冰炎將褚冥漾特別送來的早餐快速解決,便套上掛在一旁木椅上的銀色長大衣。確定沒有東西遺漏之後,他才離開這充滿水氣息的房間。
回到隔壁稍作梳洗,準備迎接嶄新卻又貧乏一貫的一天。
然而,精明如冰炎,卻沒有發現在他轉身離開黑藤館房間之際,身後的廊道轉角處有一抹藍色的身影悄然出現。
那是稍早說要去找安因及賽塔的褚冥漾。
他那玄墨的眼瞳盈滿悲傷,平常總是上揚的唇角此時卻緊抿。微微發白的臉色,透露出他的不安和焦躁。
盯著冰炎越走越遠的身影,褚冥漾用力地吁出一口氣,邁開腳步回到自己房間。
關上房門,他沿著門板滑坐而下,雙眼失神地盯著手心緊握的八角形黑色玉珮。
「現在,該怎麼辦……?」
痛苦地低喃著,褚冥漾抱緊自己不斷顫抖的身軀,玉珮隨著手掌攤開又握緊的動作而掉落,無聲地落到鋪著毛地毯的地板。
就如同他已然破碎的心,一片一片地無聲崩落。
他愛他,他很明白。但是他卻不能愛他。
因為他是殺害他父母兇手的後代。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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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緋辰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