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夢星辰

18

讀完手中最後一份公文，冰炎在簽上名並將桌上所有批閱好的文件交給其他人收走之後，重重地靠到椅背上吁出一口氣。
閉上眼睛稍做休息，冰炎原本因為公事而被擱置在一邊的心情因為這段閒適而浮現出來。
他發現，褚冥漾最近好像在躲他。
雖然沒有很明顯，但他還是發現到對方怪異的舉止。
即便最基本的用餐時間和平常一定會碰面的時間見到對方，但最剛開始那種偶遇的機率已經大大減少。
會猜測對方在躲的是因為這個情況不是以前出現，而是前幾天、自從那晚宴後的那一天起，他就察覺到對方的不對勁。
不知道原因，這讓他感到不是很開心。
而當他無意間將這件事告訴夏碎，得到的只有一句：你沒有對褚做什麼嗎？
那看戲的表情和語氣讓冰炎差點一拳打向對方。
不過因為夏碎的這一句話，他也開始思考，難道自己真的對褚做了什麼嗎？
可想來想去卻還是沒有答案，這種無解的感覺讓冰炎感到異常煩躁和無力。
雖然不是說沒有旁敲側擊，試圖從褚冥漾嘴裡得到答案，但對方卻從未回答過，甚至將話題轉開。
不只一次的舉動讓冰炎心生懷疑，但是想破腦袋還是不知道究竟為何對方會躲他躲成這樣，雖然隱約知道應該是有關於晚宴當天晚上，但是他只記得自己在宴會場地被灌醉，隱約中好像是夏碎送他回來。
而其他的，他完全無印象。
雖然他有去找其他人，但都得到一致的答案。他們所有人只知道夏碎把冰炎送到褚冥漾房間，其他的一概不清楚。
這些有等於無的情報讓他感到焦躁不安，但無奈唯一可能知道後續事情的人死都不肯開口，這樣，他該怎麼知道完整的事情？
「冰炎。」打斷冰炎思緒的是夏碎。
意思意思地敲門作為通知之後，夏碎便快速打開門走進來，臉上嚴肅的神情讓冰炎稍稍挑眉，感到有些意外。
「怎麼了嗎？」
看到好友難得的表情，冰炎知道對方現在要說的絕對是要事。
「阿利和休狄回來了。」反覆斟酌之後，夏碎第一句先說出來的便是通知。
「這麼早？」
有些意外地揚起語句後半部的語氣，就先前冰炎等人預估，他們回來還要再等上幾週甚至幾個月的時間，卻沒有想到時間差那麼多。
「嗯，他們說有查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夏碎欲言又止的態度讓冰炎站起身來，表情有些嚴肅。
「是有關闇冥國的。」
聽到關鍵的三個字，冰炎的眼瞳猛然收縮。看到好友明顯激動的反應，夏碎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但內心卻是感到些些歉意。
因為他知道，他又挑起對方從未癒合的傷口。
雖然感到歉意，但是那畢竟是私事，在現在要報各的這件事前所有私人情緒都要放到一邊，以免會干涉到所謂的最佳解決方式。
不只是冰炎，就連他自己也是。
天知道他是帶著什麼樣的心情聽完那兩人的敘述，然後前來向冰炎報告的。
如果他知道這一次他們帶回來的會是這種消息，他寧願當時自己不要支持他們兩人出國打探消息的提議。
阿利和休狄，也是皇族的重要幹部。主要工作是外交、其次便是在外交的過程中打探各種消息。
雖然爽朗如風的阿斯利安和總是一臉鄙視面對眾人的休狄走在一起總是有種違和感，但那兩人的默契卻是無人能比。
也因此，就同冰炎之於夏碎、千冬歲之於萊恩，阿斯利安之於休狄，他們是這一群好友公認的最佳搭檔組合。
而前陣子冰炎派他們兩人出去蒐集一些情報，只是並非有關闇冥國。不過他們在旅程上，卻收到意外的資訊。
夏碎並不知道這一句話已揭開了一切││那人極力隱藏的一切。
「阿利和休狄他們在路上偶然得到闇冥國唯一殿下的消息。」
以這句話做為開頭，沒有人知道夏碎是用多大的力氣來壓抑自己語氣中的顫抖和內心的動搖。
闇冥國唯一的子嗣、唯一的殿下，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經消失，沒有人能夠得到他的消息。而現在這個人重新出現，透過這種方式讓冰燄國的他們知道這件事，有什麼意義？
「根據阿利和休狄所言，那位殿下早在多年以前就被悄悄送出皇宮，然後經過無數曲折，最後到達冰燄國的謎街。」
眼瞳猛然一縮，強烈的既視感讓冰炎打從心底感到身體發寒，內心有一個聲音不斷在拒絕夏碎之後所有的話語。
強烈的直覺告訴他，那個殿下，就是他所愛的那個人。但是他不願去相信。
也許是自己懦弱，也許是心中唯一的願望在叫囂，他不願意向這件消息低頭。
但在堅持過後，他浮現在他眼前的，是他的雙親。
理智勝過心聲，親情勝過自身一切，冰炎在顫抖之後，讓夏碎繼續說下去。
「那個闇冥國唯一的殿下，身上配有闇冥國的玉珮。」
不想把話說死，想讓心中那點點的希望擴大，夏碎只說到這裡。
接下來，如果他們心中那唯一的人選身上真的有那重要至極的玉珮，他們除了認了，還能怎麼做？
把玉珮摔了，假裝從未發生過這一切？
理智點吧。
「我會去查。」
靜默許久，冰炎終於再度開口。
眼中的慌亂和錯愕已經淡去，在冰炎心中，沒有什麼可以比家庭破碎的痛還要來的磨人。
也許是那時候的他還小，不曉得什麼叫做痛、還不會喊痛，抑或是沒時間喊痛。
但那道傷，卻一直留在他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直到現在，依舊無法抹去。
每到夜深人靜，只有自己一人時，他總是會拿以前的回憶來折磨自己。
儘管那些回憶都模糊不清，但那是他唯一所剩的東西。
唯一不會被奪走的重要之物。
他只能以刻骨銘心的傷痛來提醒自己，不要忘記以前的一切，然後當時機到來，便可復仇。
是的，復仇。
他要讓那些奪走他所有一切的人嚐嚐這種無法抹滅的痛。
以前的他只能在夜晚麻木地盯著天花板發呆，小小的身子綣曲在床上，不斷祈望能夠有個不會破碎的家。
但現在的他，只是在夜晚凝視窗外的夜景，繁星點點的夜空倒映在他失神的紅眸竟是如此黯淡無色。
不再有任何願望的王者只是默默地盯著低垂的夜幕，然後弔念已逝的雙親。
知道冰炎內心的掙扎及痛苦，夏碎沒有再多說什麼，輕輕地拍拍對方的肩膀便離去。
留下一室的寂寥和難以言喻的痛處。
不管最後的結果如何，夏碎真誠地希望，這兩個友人都不會因此受傷。
先輩們留下來的痛，不應該由他們來承受。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