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夢星辰

08

站在自家花園的角落陰影處，冰炎目光如炬地盯著不遠處充滿歡笑聲的涼亭。
「你的表情就像丈夫被搶走的怨婦。」
身旁涼涼的調侃語句讓看得正專心的冰炎忍不住輕咒幾聲，但是那個人不但沒有感到不悅，反而因為冰炎的反應而發出短短的低笑聲。
「你來這裡做什麼？」
看到身旁好友一臉戲謔的表情，冰炎就有一股想把拳頭往他臉上招呼的衝動。
但他忍了下來。
冰炎眼神冰冷地看著對方，但是來者絲毫不受對方兇惡表情的影響，臉上的笑容依舊未變。
「沒什麼，只是來看看某個特地加快批改公文速度的人到底是想要做什麼。」
語句的笑意明顯可見，藥師寺夏碎過於愉悅的笑容讓冰炎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然後打算趕走對方。
「嘖，你現在不是應該要帶隊出去巡邏嗎？怎麼還在這裡？」
看著前幾天才翹班的友人，冰炎忍不住將問題說出口。但在說完的那一剎那，他頓時不想聽到答案。
他有預感，那個答案會讓他印象深刻。
然後下一秒，他的預感成真。
「關心你啊，有沒有覺得很感動？」
赫然覺得一陣惡寒從腳底爬了上來，冰炎用力拍掉手臂上冒出的雞皮疙瘩，一臉怪異地盯著突然說起莫名其妙的話的友人。
然後看到對方臉上依舊的笑容，冰炎突然很想叫提爾過來看看夏碎了。
「好了，不鬧了，來談談正事。」收起玩笑的心情，藥師寺夏碎認真地看向冰炎。
知道又是對方小小的惡趣味，冰炎也沒有多說什麼，不過在他聽到夏碎下一秒說出口的問題時，忍不住稍稍僵硬一下。
「你是不是對褚產生感情了？」
看到冰炎認真的眼神，夏碎在心中反覆將哽住的問題琢磨，試圖以一個婉轉的方式說出來，但是最後還是以最直接的句子呈現。
前幾秒在心中所做的努力完全沒用。
沒有想到藥師寺夏碎一開口就是如此直接的問題，冰炎愣住。
還沒有回答，驚訝的眼神就已經透露出他的答案。
「褚他是一個很敏感的孩子，希望你不要傷害到他。」
看到冰炎的反應，夏碎只是微微一笑，但隨即又用嚴肅的表情開口。
「我知道。」
明白夏碎對褚冥漾的關心，冰炎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淡淡地回答他。
漂亮的紅色眼瞳不自覺地移向遠方，最後定格在那個小小的黑影身上。
拍拍對方的肩膀，夏碎給了友人一個單純的微笑之後，便轉身離開了。
他相信，冰炎一定不會虧待那個孩子。
而繼續躲在角落看著在亭子裡與米可蕥、千冬歲、安因和賽塔嘻笑的褚冥漾，冰炎不自覺地勾起一抹溫暖的笑容。
然後思緒回到五天前，褚冥漾被帶回來的那天晚上。
那時候將褚冥漾抱在懷中的冰炎幾乎是無意識地將他帶到他居住的黑籐館，並請賽塔找了提爾過來替他治療。
治療過程中，冰炎完全沒有離開床邊一步，並且專注地看著提爾所有的診療動作。理所當然地，他也看到了褚冥漾身上那些隱藏在大紅袍衣下的鮮紅傷口。
那一剎那，他覺得心臟緊縮。
就算被冰炎打昏，但褚冥漾在睡夢中仍舊因為身上的傷口而發出難受的聲音。
加上伴隨著傷口發炎而起的發燒症狀，褚冥漾的表情明顯表現出他的難受。
那是冰炎第一次感到胸口犯疼，也是第一次這麼關心一個人。
冰炎遣走其他人、捨棄自己的睡眠時間，親自在半夜不斷更換冰涼的毛巾替褚冥漾降溫，好讓他舒服一點。
等到天色逐漸轉亮的時候，褚冥漾的體溫才恢復正常，然後安穩地睡去。
那時候，冰炎才有空來細細打量褚冥樣。
長長的黑色頭髮不算特別柔軟，但是摸起來卻很舒服；長長的睫毛有些微捲，看起來有些可愛；有些扁平、普通的五官搭在小小的白皙臉蛋上不知為何讓人覺得不是那麼平凡。
柔和的五官與氣質再配上長至腰際的黑色長髮以及比一般男性還要略小的骨架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雌雄莫辨，有種陰柔的感覺。
在朦朧的光線中，冰炎一度將對方看成女孩子。
但隨即又嗤笑自己的恍神。
等到天際全亮，提爾帶著米可蕥前來檢查褚冥漾身上的傷勢時，對於冰炎沒有離開並且一夜未眠地照顧對方的舉動感到十分驚訝。
提爾甚至想要替冰炎檢查他的身體不是有問題，不然怎麼會那麼反常。
不過冰炎也不知道，究竟為什麼自己會對褚冥漾感到這麼不放心。
他只知道，當下的自己絕對沒有辦法放下那個在昏睡的人。
即便他是第一次見到他。
從來沒有這種心情的冰炎對於這種情緒感到陌生，但是在經過好友以及師長的提點之後，他才知道，原來這種想要親近一個人、想讓對方眼中只有他的心情叫做喜歡。
他，冰炎，喜歡褚冥漾。
即便他是第一次見到他。
但是他卻不知道，褚冥漾是不是也和他擁有同樣的情緒。
平常總是威風凜凜、來一個殺一雙、來一雙殺一打的王者，竟然也有恐懼不安的時候。他害怕，褚冥漾對他的心情和他對他的心情不一樣。
對任何事都很有把握的他，生平第一次有種事情無法控制的緊張感。
更甚是深深的無力感。
他想要他也同樣喜歡他，但是感情這種事情是勉強不來的││即便他在感情的世界中是個小小的菜鳥，但這基本的事情他還是懂得││他也只能順其自然。
期待、祈禱，並且常出沒在褚冥漾身邊、讓他注意到自身存在，是他唯三能做的。
會受到褚冥漾的吸引，冰炎不知道是因為那笑容還是為他的氣質。
在短短的、不到一天的時間，褚冥漾的身影就悄悄地住進冰炎的心中。
在他毫無自覺的情況下。
他只想讓他的眼中只有他一人、想讓他身上染有自己的氣息、他想讓他身上印上有自己的專有印記，但是現在的他沒有辦法。
因為他不屬於他。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