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夢星辰

22

自那一次夏碎主導的小型會議結束後，冰炎和褚冥漾之間的怪異沒有消散也沒有漸增，彷彿停在一個平衡點，再往前一步就會毀去一切。
在他們看的見的地方，他們兩人依舊維持其妙的平衡，但在他們轉身之後，褚冥漾卻連那些平衡都看不見。

結束任務並回報給公會後，褚冥漾回到學院第一件事就是直奔自己房間。
在工作的這段時間，他完全沒有時間與其他人聯繫，手機關機的情況讓他不知道白陵然有沒有在這段時間找到任何有關真實之粉的資料。雖然在任務結束後立刻開機，發現沒有收到任何短訊，一直惦記的情況下，他索性直接撥了通電話回去，但卻沒有人接聽。
打開房門，他看到和離開時一樣乾淨的桌面，虛脫地沿著牆壁坐下，他吐出一口氣，太過安靜的空間讓他莫名覺得煩躁。
坐在地上休息一會兒後，他起身從衣櫃裡抓出衣服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溫熱的水由上灑下，褚冥漾舒服地閉上了眼，腦中思緒依舊有些混亂，但他將那些暫時丟在一旁不予理會。
擦著還在滴水的頭髮，他往客廳的方向走去，恰好看到手機響起。
「喂？」
『漾漾，要不要一起吃晚餐？』
電話另一頭傳來有朝氣的女聲，聽到對方的話，褚冥漾才意識到他一整天下來都還沒吃東西，看了一眼時間，請他們稍等並約好地方後，他趕緊將頭髮弄乾，換上衣服出去赴約。
一出門，他就看到隔壁鄰居準備進房，已經好多天沒見到對方，褚冥漾突然有些想念。只不過還沒接近，對方刺人的目光就掃了過來，讓他硬生生地停下前進的腳步。
「不要靠近我。」
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他就已經學會讀懂別人眼中的情緒，對於冰炎殿下現在的情緒更是熟悉，因為那是他從小到大最常見到的。
厭惡。
「學長？」
不明白對方怎麼會用這樣的情緒看他，褚冥漾覺得指尖有些發冷。
除了家人和朋友，他最害怕的，就是冰炎對他露出這樣的神情。
不理會褚冥漾面色蒼白，冰炎冷著臉進房，房門在對方粗暴的對待下發出重重的撞擊聲。
看著被甩上的木門，褚冥漾愣在原處許久。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黑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笑著面對其他人。
他只知道，他的學長「不信任」他。

☆☆☆

就著之前查到的資料簡單卻仔細地帶過有關褚冥漾離開的原因，雪野千冬歲在說的同時也發現一向溫和的白精靈身邊的氣場越來越壓抑。
「然後，一個月前，我們收到扇董事的邀請到原世界。」看著依舊不作聲的羽，雪野千冬歲抿了抿嘴。
「你們那家店的店名，Rain，在原世界的翻譯是雨，下雨的雨。我猜，那應該是在暗指五年前的那場大雨。扇董事當時的那個問題，應該也是和這名字有關。」
盯著羽幽暗的眼睛，藥師寺夏碎接下胞弟的話。但深潭的墨看不出任何情緒。
「雖然沒有馬上認出來，但沒多久後我和夏碎哥就開始在猜。之後除了時常過去晃晃也不斷派使役追查，直到前幾天才確定，羽，你就是漾漾。」
目光沒有從好友身上離去，雪野千冬歲的情緒不如他表現的那般平靜。他不懂，為什麼說到這裡，褚冥漾還是沒有反應，看向他的眼神還是那樣的冰冷。
「至於這次遊戲的題目和答案，其實很簡單。雖然扇董事給我們的提示很模糊，但只要細心一點，把所有疑點湊在一起就可以知道了。扇董事的題目是，『去Rain的目的。』」
去Rain的目的是為了找到褚冥漾。那褚冥漾是誰？是羽。
他不知道，走到這步到底對不對，雖然知道他傷的很重，他還是自私地想要友人回來。
閃著紫金色的眼無法從一潭墨藍中看出任何波動，彷彿不管怎麼刺激水面，依然不會興起任何波瀾。
「那你們當初又是怎麼確定羽就是你們在找的人？」
擋住他們懇求的視線，希不含笑意的眼神掃向接連說明的兄弟檔。
「直覺。」
很爛的答案，卻最為真實。
聽到千冬歲的回答，希挑了挑眉，「那你還查到些什麼？」
「沒了。」頓了一下，紅袍才緩緩回答。
這是他最挫折的一件事。雖然他知道羽就是褚冥漾，也知道這些年找不到對方是因為妖師首領和紫袍巡司在暗中的動作，但他的精靈搭檔，雪野千冬歲卻查不到任何東西。
他唯一能知道的，就是對方的名字不是作假。
「你到底是誰？」看著精靈，雪野千冬歲開口。
意料之中的答案和問句，希勾起不明的笑容，接著手一反抓出一件袍服。
「容我正式自我介紹一遍。」整理袖口和衣領的皺褶，希露出自信且相襯於那件袍服的驕傲笑容，「我是希‧艾克倫，戰鬥資深黑袍。」
「希‧艾克倫……？」
在場沒有人對這名字有印象，除了同身為精靈一族的賽塔。
雖然是第一次聽到希的全名，他卻覺得有些耳熟。不斷搜刮記憶，最終找到有關這名字的唯一印象，「是那個……」
「十年前，以與鬼族結盟之名被逐出精靈一族的背叛者。」
冷笑著接下白精靈未盡的話，希眼底冰冷下所隱藏的痛苦只有身為搭檔的羽知道。
聽到希自己對自己的解釋，除了賽塔外的人還是沒有對這名字有太大反應。他們唯一驚訝的，是眼前的白色種族居然會去勾結鬼族。
畢竟，從希身上，他們感覺不到任何鬼族的味道。
看出他們與平常不一樣的眼神，羽警戒地看著所有人，只要他們有傷害他的動作，他就會立刻做出攻擊。
「當時族中最有能力的同伴啊。」唯獨白精靈看向希的眼神依舊，他發出悠悠的嘆息，「你當初為何要背叛呢？」
當初事情一發生時，精靈一族沒有讓其他種族知道，就連族內也只有位階高的人知曉而已，賽塔正是族內知道的其中一人。
他記得，希‧艾克倫在精靈族時，一直都是族內最有能力的人。他對每個人都很好，永遠將其他人的事永遠擺在自己前面，這樣的一個人，賽塔很難相信他會背叛我族。
「如果我說我沒有，你們會信嗎？」將問題反問回去，希收起笑容，面無表情地看向賽塔。
對方沒有立刻回答，只是靜靜地回望著他。
沉默中，只有希自己聽到，空氣中又再度傳來什麼被撕裂開的聲音。
清楚、響亮，又充滿絕望的。
略微沉重的呼吸下，他下意識地想壓住右臂膀，那個被族人親手撕裂的傷口。雖然事隔多年，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已經癒合，新生的皮膚掩蓋住曾經的痛苦，但卻怎樣也遮掩不住那猙獰的傷疤。
輕輕的重量拉回他的思緒，他的搭檔一手搭在他的右肩膀、淡漠地站在面前替他擋下所有傷害。
「我們回去吧。」打破沉默的是羽，他淡淡的聲音擊碎在場眾人的最後一絲希望。「扇董事，感謝你今天的招待，我心領了。」冷淡的語句彷彿剛才那些事情都不曾發生。

TBC